巴门尼德之海

FANFICTION OF THE MAIN STORYLINE

Summary

世界对着它的爱人,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。它变小了,小如一首歌,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。

Warning

  • 第一人称Alexis
  • 无预警,请放心食用

从很久之前开始,大海就对我有着难以言说的吸引。这种吸引没有来由,和所有人一样,我的记忆起始于城市的中心,我在崭新的玻璃丛林中长大。它却出现在我夜夜归来的梦境中:每个夜晚,我都站在同一座悬崖边,我听见浪涛拍打在礁石上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,悬崖下黑黝黝的石滩在退潮后变得湿滑,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。我沿着小径走下悬崖,一直向前,直到海水淹没我的脚踝。我独自面对这只无边无尽的沉默巨兽,并没有恐惧、反倒感到亲近,好像我来自于它、最终也会归于它一样。

那是一个寻常的夏日傍晚,时间刚过七点。我在简朴的学生公寓里刚吃完晚饭,把用过的盘子与刀叉放在水槽里。厨房的窗户正对着外面一堵红砖围墙,上面爬满了野蛮生长的野蔷薇。西斜的日光照在这堵墙上,一天当中最后的带着热度的风轻轻落在我脸上。那个瞬间,好像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突然被连根拔起一样,我拧上水龙头,停下了手中的家务。我想,我要到海边去一趟。这个想法突兀地出现在我脑海里,一旦出现了就挥之不去,我非得把它实现不可,并且立刻、马上就要实现它。

我的心脏狂跳起来,让我几乎无法正常呼吸。我跑进卧室,随手抓起离我最近的一件外套,换上鞋子出门。锁门的时候,我的手抖得如此厉害,差点没能把钥匙插进锁孔。我在为了什么激动?我无法回答自己。许久之后再回想起这一刻,我会认为它是命运的预兆。我在那一刻,毫无理由地坚信着足以改变我一生的事情即将发生——或者更准确地说,降临在我头上。

我骑着自行车,不带减速地冲下公寓门口的高坡,俯冲的失重感让我的心脏搏动得愈发厉害。或许是因为在地图上看了太多次,我直觉地知道大海在哪个方向。人类仅剩的这座城市就建立在临近大海的地方,或许我可以在天黑之前抵达。我骑得很快,熟悉的街道从我的两旁迅速退去。七月中旬的闷热空气带着合欢花的暗香,使街道上的一切都昏昏欲睡。天色渐晚了,最后几栋房屋逐渐隐匿在黑暗里,我绕过最后一户人家时,路灯与柏油路面戛然而止,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城市的边缘。我没有感觉到多少疲惫,只有浮在身上的一层薄汗提醒着我,我之前的一个小时都在令人麻痹的亢奋中度过。

道路的尽头是个小小的山包,我把车子推上去,回头看我一路过来的地方。城市刚刚上灯,如同从地平线处升起的繁星。我第一次抵达那么远离城市中心的地方,从这里看去,城市的灯光显得渺小而拥挤,仿佛在和即将从上下左右挤压而来的无边黑暗相对抗,挣扎出一小方可以喘息的空间。我目力所及的,就是人类拥有的一切,这座城市是仅剩的我们的诺亚方舟。我所认识的所有人、我所经历的所有事,都集中在这么一小方土地上,除此之外是无限的未知。这种极小与极大构成的强烈反差使我不安,我移开了回望的视线,继续上路。

最后的晚霞在天空中燃烧,我迎着夕阳,一路向西骑去。愈是远离城市,我的缺失感就愈发明显。从我有记忆起,这种缺失感一直伴随着我,好像生活中的一个空洞。它比失去四肢或者五感中的一个更加使我感到残缺,而正是这永久性的缺席,让我根本无法得知我究竟缺少了什么。我只能看到它留下的空位,一个我抓不住的惨白的残影。这使我无比恼火。我本以为整个世界会随之垮塌,然而每天的太阳照常升起,冷漠的世界对这个空洞的存在视而不见。有的时候,我简直想拎着街上每一个人的领子质问:“你们感觉不到吗?你们不觉得缺少了什么吗?你们怎么可能感觉不到?”可是我的茫然不比任何人少。我偶尔意识到,我强烈地爱着我所缺少的东西——一种既无对象也注定无果的爱情——同时自己又能清醒意识到它的虚假之处,然后为其中的荒谬性和悲剧性而哭泣。我同时又觉得没有比它更加实在的东西,比那些有成因与来由的、有目的与对象的喜怒哀乐更加实在,比一切激情更加深刻。

此刻,这种缺失感已经强烈到了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,我的心脏为之钝痛。我寻求已久的答案呼之欲出,我模糊地摸到了它的轮廓,它是一个停留在我舌尖上的名字。每当我即将触及它的时候,它就从我的唇齿间溜走。我感到头痛欲裂,不得不放弃了尝试。

最后的路途十分坎坷,车灯昏暗的光线只能让我勉强绕过泥土路上的沟壑,几次差点被石块绊得人仰马翻。越是远离城市,环境就越是荒凉。这里停留在战争刚刚结束时的模样,自然还没有把它重新占领——或者说,在城市以外的地方,自然已经把我们抛弃。这里没有植被、没有树木,只有干涸的土地与碎石,还有从形状无法辨别出原本作用的废铁。远处依稀能看见废弃的建筑,被时间啃噬了一半,狰狞的钢筋裸露在外,在黑暗中如同文明的坟场。

天全黑了,星星和月亮还没有升起。我闻到海风的味道,咸涩、潮湿,像气态的泪水一样灌满了我的肺腑。和梦中一样,我听见一圈一圈扩大的轰鸣,那是浪头将自己撞碎在石滩上发出的声音。我回头看去,城市的灯光彻底消失在远方,把我一个人丢弃在空旷的原野里。在这黑暗最为浓稠的时分,它好像拥有了实体,无孔不入地钻入我的口鼻,使我窒息。和郊外的黑暗相比,城市里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驯顺如无害的家畜。我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大脑开始制造出我绝对不想看到的幻象,我迟迟地感到恐惧,冷汗让我握着车把的手心开始打滑。但是那股冲动依然没有燃烧殆尽,它驱使着我走下去,我仿佛能为它抵达世界的尽头,哪怕腿脚麻木、身躯朽烂。黑暗愈发浓重,我死死地盯着车灯照亮的一小片前方,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信自己没有失明。

最后,我把自行车停在泥土路的尽头,跌跌撞撞地跑下石滩。隔着鞋底,坚硬的黑色碎石还是硌得我脚底发疼。我不管不顾地奔跑起来,我说不清为什么我要这么做,我只是想要奔跑。云开雾散,如漆般沉重的黑暗逐渐褪去,我面前的一切骤然开朗。漫长的海岸线在我眼前铺展开,无尽的海面倒映着刚刚升起的星光,天空与大海相接的地方呈现出温柔的深蓝色。我所见到的景象和梦中完全相同,这并不让我感到诧异。这里没有海鸟,没有任何活物,只有我。我贪婪地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颤,那是大海鼓动着的生命力量,比无垠的荒芜更加强大。我不知道是潮水扑向了我,还是我扑向了潮水……头顶的繁星与乳白色的银河使我目眩神迷。我停下脚步,在星空和大海之间失声痛哭。我从未感觉如此快乐,也从未感觉如此痛苦。我在大海面前渺小如一粒微不可见的尘埃,我却矛盾地感受到这个世界为我而生。我本来以为我会无法忍受这个有所缺失的世界,真正抵达这里时,我却无比强烈地爱着它,对我短暂的青春和卑微的生命感到无限眷恋。

泪水模糊了星空照进我眼中的光线。我的双眼和脸颊在发烫,我的双手在颤抖。我的心脏再一次缩紧,紧张与期待瞬间灭顶。我清晰地预感到,我用一生等待的事情即将来临。大海与星空、光滑的石滩、乃至一路上寸草不生的广漠荒野,都是在为这一刻造景。我用不受控制的手擦掉眼泪,向大海的方向走去,直到脚踝浸没在海水里。潮水一次又一次地冲刷我的脚面,身体的发热甚至让我感觉不到本该让我难忍的寒冷和潮湿。

我朝地平线的方向看去,那里散发着柔和的白光。黎明那么早就会到来吗?不,它在移动,那团光源正在向我漂浮……它越来越近,显得如午夜升起的太阳般诡谲而灼目,在海面的波纹上形成了灿烂的光圈。当它靠近岸边时,我在光中看到了你。原来你真正存在么?你离开得太久,倒显得你从来不曾存在过就是现实,你的存在才是一场梦境了。我却坚信着你不是虚构的,你比世间万物更加真实,比我更加真实,是比存在更加充盈的存在,我残缺的生命因为你的存在而重归完整。

环绕在你周围的光线暗淡下去,你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。在我看清你的那一刻,潮水停止了涌动,大海的轰鸣归于平息,好像时间悬停于我们的头顶。我第一次知道,身处时间之外会是绝对的寂静,它是属于永恒的声音。我在真空般的寂静中感到眩晕和耳鸣。我哭了。我对着你伸出双臂,你轻盈地行走在凝固的海面上,向我涉水而来。

本篇为主线的一个HE IF线:翻转成功后,Seth、Theodora和Fenrir等人从大海中打捞起寻星者的碎片,将祂重组起来,协助祂与Alexis在外世界重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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