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phus开门进来的时候,看到Alex合衣躺在床上。房顶的日光灯大亮着,屋内弥漫着一股他熟悉的药品的芳香气味。这间宿舍的主人显然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,又摄入了过多的苏摩。一时间,很难说他到底是不爽更多一点还是担心更多一点。他脸色不好地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血压仪,动作粗暴地从躺着的人身上剥下西服外套,给他测了心跳和血压。幸运的是指标一切正常,苏摩只是普通地发挥着镇静剂的作用,让他进入了甜美到病态的沉眠。他到目前为止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,手臂软塌塌地挂在Sophus手上。

Sophus在床沿上坐下,伸手把Alex散乱的刘海拨到两边,露出了他疲惫但光洁的面孔。他的黑眼圈跟之前比起来更重了,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让他获得久违的安眠。每次当Sophus提出来要帮他戒毒的时候,他都会无休止地往后拖延:“下一次吧,等我有空的时候。”他们都知道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时候,不管是工作还是心态都从不给他留有喘息的余裕。Sophus最终不再提起这回事,他选择了纵容。他不愿意看到对方每个晚上都反反复复地失眠,以及面对比失眠更加残忍的回忆的折磨。

Sophus注视着他的睡脸,他极少这么认真地打量一个人。他越是这么看着,越觉得那些熟悉的特征正在迅速消失,最终让位于一张十分新奇、十分陌生的面孔。这种让他不适的陌生感促使他伸出手,像盲人一样去触碰他的面庞。他用手指去勾勒他五官的轮廓、去测量起伏的沟壑。沉睡的人规律的鼻息打在他的指节上,使他有些发痒。在这样的探索中,他第一次发现Alex正处在衰老的边缘上。老去不是一个过程,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昼夜,甚至一个瞬间。它就像个无法逃逸的黑洞,一切生命终将无可救药地往奇点处垮塌。在那个瞬间到来之前,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看到现在的Alex站在十年前研究所的台阶上对他微笑,那一天杨树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的声音好像一场晴空中的雷暴雨。

这种凝视终于对他构成了难以承受的负担,逼着他转移开视线。与此同时,一种令他难堪的冲动攫取了他。那个瞬间他开始无声地乞求Alex现在就醒来,但是他没有。他依然在沉睡,沉浸在药物带来的美好梦境中,带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,对即将遭受的事浑然不知,像个天真且无辜的、置身事外的孩童。

Sophus跪在他床前的地上,握着他的脚踝,为他脱掉皮鞋。他显然是在已经不清醒的状态下倒在床上的,但是着装正式到像要去赴什么晚宴,形成了有些荒谬的反差。他一颗一颗地为他解开深灰色马甲的扣子,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,然后是领巾、镶蓝宝石的领针和袖扣。为了脱下他的衬衫,Sophus不得不先脱下他的裤子和小腿袜,取下衬衫夹。这样繁复的穿着让Alex每天早晚各举行一场特定的仪式,也让Sophus觉得自己在拆一件过度包装的礼物,一层一层地撕下精美的包装纸,最终露出它赤裸的核心。

Alex全程一动不动,像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随便他怎么摆弄,直到一丝不挂的时候,才因为寒冷而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。Sophus脱掉自己的衣服在他旁边躺下、拉起被子盖住两人,他下意识地靠近热源,钻进了罪魁祸首的怀里,呼吸重新变得平稳而安定。

Sophus爱抚着他的大腿,衬衫夹在上面留下了一圈凹陷的红印。这个中年人像个谜团,他是那么的苍白和憔悴,却神秘地保留了少年般的红润嘴唇与纤细身躯。他们温热的面颊紧紧贴在一起,他把手掌放在Alex的双腿之间,毛发柔软的质感使他战栗。Sophus将永远惊叹于这么美丽的身体,他曾经第一次唤起那个活在抽象世界中的年轻人的欲望,让他第一次对着鲜活的真实世界睁开眼睛。

他放肆地做了对方清醒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做的事——他狂热地亲吻他,带着破碎的激情去吻他的额头、眼皮、鼻尖、脸颊和嘴唇,去吸吮他的舌尖。那里还有苏摩遗留的味道,如此微小的剂量完全不具有药性,却让他晕头转向。现在他反而开始祈祷Alex不要醒来,他害怕被对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情感外露,这会让他们之间本就尴尬而微妙的关系无法收场。他利用并且享受对方的不知情和无法反抗,他甚至为拥有这样的机会感到罕见的狂喜。

Sophus几乎把全身的力道都压到了与他紧贴的双唇上,尽管感到了不适,他也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,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,维持在了被摆弄出的不自然姿势上。这让Sophus觉得自己仿佛在亵渎一具仍然温热的尸体,这反而让他感到更加兴奋,以及比其更强烈的自我厌恶。他绝望地回想起了相似的场景,在那个他绝对不想回想的日子里,他在差点害死对方之后,做出了他所能想象的最猥亵的事情。他尚且能为当时的自己找出交感神经错乱之类的理由,现在的行为却没有任何借口。

被子往下滑了一截,露出了Alex圆润的左肩,在灯光下皮肤白得晃眼。Sophus这才发现他一开始就忘了关灯,一切的罪行都发生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面。他自嘲地笑了,压抑着干呕的欲望,寻找安慰似的把Alex更紧地拥抱在怀里。他用双臂紧扣着Alex的肩膀,把阴茎贴在他的小腹上摩擦。他低声叫着对方的名字,告解般说出他所隐瞒的一切。作为人类的他在不久之后就会死去,他会以另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形态存在。里世界在时间上循环、在因果上对称,Seth牺牲了自己去创造这个虚构的世界,而他也同样需要牺牲自己来让受困于此的灵魂走出世界。然而他不是摩西,他只是艾多斯的容器。

他再一次庆幸Alex不会听到他说的话,他感谢他此刻的无动于衷,给了他一次预演的机会。他无力去面对Alex在知道这一切之后的反应,但是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,他不得不让他知晓。他把手掌放在Alex的面颊上,对方下意识地抱住他的小臂,像一只依恋主人的幼猫一样,把脸贴了上去。多么错误的潜意识中的信任!他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,闭起眼睛最后一次激烈地亲吻他的嘴唇。他几乎没有怎么动作,就射在对方的温暖的小腹上。

他几乎要和那一天一样为之呕吐,但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。他起身下床,把两个人的身体用毛巾清理干净,给Alex换上干净的睡衣。等Alex醒来,他会一如既往地冷淡地道一声早安,对他昨晚的过量用药表达恰到好处的不满。那轮虚假的太阳升起之后,他所说的、所做的一切都会被蒸发得一干二净,了无踪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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